日本如何从"大正民主"踏上了法西斯不归路?

日期:2017-02-23 来源:东方早报

   在这种情况下,不要说“异端”思想的空间已被彻底封死,有时连“自己人”都难幸免。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被认为日本顶尖的战略家、曾一手策划了“九一八”事变的石原莞尔,因其不主张中日战争扩大化的“消极”立场开罪了东条英机,其战略学著作《战争史大观》、《国防论》虽然已经分别由中央公论社和立命馆大学出版会付梓成书,但却遭到禁止发行的处分,由宪兵队监督强行绝版。〔《地ひらく─石原莞尔と昭和の梦(上·下)》(福田和也着,文艺春秋社2004年9月版),下卷,第342页〕回过头来看,被称为“大正现代主义”、“大正浪漫主义”、被出版传媒催生的大正年间的开明、西化的文化氛围,恍如昙花一现。

   对思想、言论的控制,当然不会终于纯意识形态、文化层面,其向社会和现实政治的渗透、蔓延只是时间的问题,是题中应有之义。因为从本质上说,后者是目的,前者是手段;而实现的路径,便是法西斯化。1930年4月,由于内阁批准了伦敦裁军条约,被军部斥责为对天皇“统帅权”的侵犯,内阁总理大臣滨口雄幸在东京车站遇刺,从而拉开了军部和右翼势力制造法西斯恐怖的大幕。继任的若槻礼次郎内阁因在“满蒙问题”上主张与中国政府谈判,被力主以军事手段强占的关东军及陆军部攻击为“软弱外交”。翌年10月,军部少壮军人策划发动政变,推翻政府,建立军事独裁政权。尽管因内部意见分歧而未能付诸实施,但却迫使若槻内阁总辞职。民间法西斯团体“血盟团”制定了“一人杀一个”的计划,奋起暗杀政界、财界首脑。先是于1932年2月刺杀了原大藏大臣井上准之助,一个月后,又刺杀死了三井财阀首脑团琢磨。

   1932年5月15日,海军少壮派军人及民间法西斯团体在东京发动军事政变。他们袭击首相官邸,杀死首相犬养毅,同时袭击了警视厅、政友会总部、日本央行等机构,史称“五一五事件”。尽管此次政变未能达成建立军事独裁政权的目的,但却终结了长达八年的政党内阁,成立了以海军大将斋藤实为首的、由军部指导的“举国一致”内阁,国内政治环境为之一变。而事实上,前一年由驻屯“满洲”的关东军少壮军人策动的“九一八”事变,已然昭示了军部的失控。同时退出国际联盟,标志着日本从国际协调主义外交踏上了“光荣孤立”的道路,继而对中国不宣而战,对英美等民主主义国家彻底背过身去。“明治维新以来,一直走上升道路的日本国运,从此以后,就开始走上了陡峭的下坡路了。”〔《日本史》(坂本太郎着,汪向荣等译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6月版),第477页〕

   应该看到,日本的这一选择并不是偶然的、孤立的,而是政治博弈的结果。实际上,在这一连串赤裸裸的国家暴行的背后,始终贯穿着右翼思想家的“革新”逻辑(如北一辉的《日本改造法案大纲》),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的右翼组织(犹存社、行地社、一夕会、樱会等)及被国家主义思想洗脑的一代热血“志士”的崛起,则构成了这种选择的社会基础和内在动因。

   但与其说是“选择”,其实也未尝不是“被选择”的结果——所谓“选择即代价”。这种历史性选择的恐怖之处,在于其不可纠错性、不可逆性:打出一张险牌之后,如果不接着下更大、更危险的赌注的话,便有可能被搞掉。譬如,时任驻满关东军作战主任参谋的石原莞尔作为“九一八”事变的始作俑者,无疑是彼时日本不可多得的真正具有雄才大略的精英战略家,但在“卢沟桥事变”时,却基于某种现实主义的立场,力主战争“不扩大方针”,遭到军部的排斥,从而被边缘化。但也唯其如此,太平洋战争前夕,石原便以中将军衔被编入预备役,继而彻底退役,转任立命馆大学战略学教授,寂寞的转身,却使他平安躲过了远东军事审判的一劫。是耶非耶,这正是历史的吊诡之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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